调研时间：2016年10月

调研地点：云南省昆明市、腾冲市、瑞丽市

参与人员：刘雪莲教授、姚璐副教授等

云南省地处中国西南边疆，在长达4060公里的国境线上分别与缅甸、老挝和越南相邻，作为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国家来往的重要门户，同周边国家进行贸易互通既是当地政府发展的必要途径，也是加强中国同东南亚国家相互联系的有效手段。目前，全国共有17个国家级边境合作区，其中云南省内就已经建成4个，此外，还设立建成6个省级边境经济合作区和3个跨境经济合作区，共同构成了边境-跨境双层次的边贸经济合作结构。本次调研先后奔赴了昆明、腾冲、瑞丽等城市，在各地参观调研的重点均有所不同，所以，我将依照调研经过的先后顺序简要向各位汇报一下本次云南调研的情况。

昆明调研主要在云南大学同公管学院的方院长及部分研究民族政治、边疆治理的老师进行了座谈会，分别介绍了各自的研究领域和研究现状。其主要方向是民族政治和边疆治理，可以充分利用云南少数民族众多、地处西南边境这一优势。

腾冲调研主要以参观为主，腾冲是中国通向南亚和东南亚的重要门户和节点，其西部与缅甸接壤，国境线长近150公里，距离缅甸的密支那约200公里，印度雷多602公里。腾冲是云南省级的历史文化名城，二战期间日军经缅甸侵入中国，中国远征军强渡怒江，收复腾冲，稳定了滇西局势。此外，腾冲的驼峰机场以及著名的驼峰航道是抗战时期著名的国际援华通道，腾冲的历史厚重感是到访过这座城市后的最强烈的感受，如当地著名的滇缅抗战博物馆、国殇墓园等即作为景点以供游客参观，也是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瑞丽是本次调研的重点，主要的调研方式是访谈和参观。

瑞丽（本身是国家重点开放开放试验区，中国西南最大的内陆口岸）隶属于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三面与缅甸相连，瑞丽市主要经济运行依靠第三产业，2015年第三产业增值占全年生产总值的近70%（69.7%），而进出口占贸易额占第三产业增加值约84.3%。大量进出口贸易同瑞丽的地缘优势有着必然联系，瑞丽毗邻缅甸国家级口岸木姐,是缅甸陆地边境线上最大的一个城市，据缅甸商务部统计，2014-2015财年缅甸边贸额为66.6亿美元，单木姐边贸口岸一处边贸额就已达52.09亿美元，占总数的78%从数据上就可以看出这一口岸对于缅甸来说十分重要。当然，为了加强中缅两国的经济合作，中国政府在瑞丽设立了两个国家级口岸（瑞丽口岸和畹町口岸），1990年设立了中国第一个实行“境内关外”特殊模式管理的边贸特区——姐告边境贸易区，1992年批准成立瑞丽、畹町两个国家级边境经济合作区，并正在推进建设瑞丽-木姐跨境经济合作区。

跨境合作成果丰富、边境贸易额大就意味着中缅人口互动频繁，这既给当地带来了商机和相应国家的政策支持，也给当地的治安环境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给边防任务带来重大挑战。我们此次在瑞丽同当地的边防武警进行了一次访谈，因此，瑞丽调研最大的收获也是在安全领域。

瑞丽地方的安全管控布局呈网格化，边防任务主要依赖当地的边防武警和边防解放军，分别隶属于公安部和西部战区，其各自拥有相应的管辖区域。边防武警主要负责口岸和边境治安，边防连责主要负责边境线上的安全，前者负责点与面，后者负责线。瑞丽市公安机关负责一般民事和刑事案件，在每个村寨都配有民兵，但民兵并不是主要的安全防卫者。

考虑到瑞丽的现实情况，网格化管理的安全配置并不能有效防治既有的安全问题，仅在我们实地走访的过程中就亲眼目睹了一起非法入境、几起缅甸人当街索要财物事件和当街揽客卖淫事件，除了治安问题以外，我们还了解到当地还主要存在毒品、枪支和反恐等问题。

总结安全问题的根源，主要是由于瑞丽边境线管控难度大，导致入境人员龙蛇混杂、入境方式多无法被完全管控，而一旦入境人员不能被掌握，其行为就更加难以受到控制。在访谈时我们也得到了相应的信息，在瑞丽地区已解决的治安案件中，约七成是非法入境者造成的。

非法入境既有主观原因，也有客观原因，具体表现为以下四点：

一、中缅边境线上便道过多。同当地边防武警战士交流的过程中，我们得知，仅就瑞丽一地，中缅边境线上的便道就可达几百上千，这在实地调研中也得到印证，中缅有部分边境以河相隔，但水道有宽有窄，无法完全起到天然隔离的作用，如有一处宽不足50米、水深不足半米的河道就成了避开口岸非法入境的理想通道，在20分钟不到的时间，我们就目睹了4人越境，甚至有人做起了背人过河的买卖；在一寨两国我们发现了一处因为长期有人越界而踩出的一条泥土路，仅简单走访瑞丽市区就发现如此多的缺口，市郊甚至山区便道就更是多不胜数，很难全部控制，这也是非法入境人员多的主要原因。

二、边防人数不足，相对管控面积大。以畹町为例，4个边防所负责的畹町辖区共200多平方公里，包括一个镇两个村委会，常驻人口7000多人。每个边防哨所大约10人-15人之间，意味着约不到60名战士要负责这整个区域的边防任务，包括日常巡逻、治安管理等。目前瑞丽国境线正在试运行24小时的全视角高清摄像头，以辅助边境防卫，但试运行的面积有限。每个高清摄像头价值200万人民币左右，正式铺设到全部实施完毕需要付出极高成本。此外，高清摄像头只能起到辅助作用，鉴于边境线情况复杂、穿越国境线相对容易，对实际抓捕犯罪分子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也难以解决边防人数不足所带来的实际问题

三、两岸民众历史根源深，难以完全隔离。瑞丽木姐两岸的民众多为同族同俗。从历史上来看，双方交往紧密，并没有因为国境线的存在相互隔离，抗战结束，不少中国军人留在缅甸，今天，中缅两国人民互在对岸土地耕种并不少见，两国为促进边境贸易、跨国合作也给了边民相当大的政策支持，以瑞丽为例，瑞丽边检站已开始施行“自助填写卡“、“早读通道”、“预约热线”等利民举措，减少通关手续必然会提高口岸的流量，也必然会增强两地民众的交往。深厚的历史渊源、人口流动量大以及现实的贸易互动需要使得此地的中缅两国人民早已建立起了很强的联系，但对于边防却可能存在潜在威胁。

四、缅甸长期内战，边境难民堆积。2011年6月爆发的冲突结束了缅甸长达17年的和平时期。尽管缅甸政府曾先后同掸邦、克钦、克伦民族联盟和新盟邦党等签署过停战协定，但随后出现的果敢军、佤邦军同缅甸政府军的冲突依旧不断。缅甸内战对缅甸的普通民众影响甚深，许多战争难民希望到中国躲避灾乱，中国政府为难民准备了收容站，但在瑞丽市区仍可见到缅甸难民，不排出通过非正常渠道进入中国的可能。此外，缅甸国内冲突还会发生走火或误伤事件，如2015年3月13日和5月14日，分别有多枚炮弹落入中国境内，两次误伤事件共造成4死14伤。

上述四点原因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边境地区安全问题多，管控复杂，而安全问题又很容易影响当地边境合作、跨境合作的开展和运行。此外，边境城市的规模、地理位置、交通状况以及国家的政策支持之于边境上的两国合作同样是重要影响因素，所以，如要加强当地的跨境合作，还需要以安全为重点的整体综合治理。